精致的代价
2015-05-27
溯源
这个问题来自最近打扫房间的时候。重力，一个公平的撒播者，把灰屑均匀地铺在每一个不是垂直的面上，甚至连斜面上的灰尘也能够按物理定律改变厚度。
要说清理灰尘的时候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毫无疑问要数那些有着大量凹凸不平的面的物品，如插满插头的插排，如有着许多格子的笔筒，如有着若干关节可以调节高度的台灯。它们有着相对复杂的外形，有着特殊用途的结构。这些东西拼在一起，构成了难以清理的角落。
以上提到的都是日常用品，想起家里还有那么几个艺术品，其中一个是依附着石头的木雕。刻的是垂钓的姜太公，面部刻画到位，衣服上的皱褶也纤毫毕现，写实中也带着一丝粗犷的风格。但是这一有棱有角的木雕也成为了我清灰时的「困难户」；反观另一张红木的太师椅，一眼看过去仅有指头都能数过来的线条和平面，它在清灰时需要的仅是缓慢将棉布拂过，之后光洁如新。
「精致」这词便这样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轨迹。
创作的代价
一种似乎浅显的道理是，创造精致的事物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普通的木桌子比木雕花的时间少；保质期更长的牛奶需要更多的工序；好酒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陈酿；制造一台iPhone比制造一台MP3耗费更多的时间……
精致的东西需要更完整的构思，需要雕琢，需要关注细节，需要考究用料，需要更完备的工艺。所有这些让追求精致的代价指数级增长。
看过一个National Geographic拍的Maserati跑车生产过程的纪录片（Ultimate Factory 系列），整车组装完成后有一道工序是有一批工作人员戴上薄手套去抚摸整辆车的外壳，如果有感觉不平整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就要标记出来，回到车间里重新打磨，上漆。
还记得在广州的陈家祠玩的时候看到过许多精美的艺术品，其中一个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象牙球」，这是一种独特的雕刻形式。在球中继续雕刻里面的小球，每个球均能转动，每个球面都有自己的纹理或浮雕，令人叹为观止。据说现在的工艺能够雕刻60层！这人造艺术品的精致程度在我心中的能排到Top 5。
精致的物品倾注了匠人们难以估量的心血，成为不朽的杰作。
但并不是所有精致的物品都长得非常复杂，一些极简的东西也一样精致。
因为不但做加法需要代价，做减法也一样需要。小心地去掉多余的线条，磨平突兀的棱角，控制曲线的走向，一样得一丝不苟。
创造精致的代价一点也不低。
维护的代价
精致的东西让人敬仰，让人怜爱，让人更费心思去维护保养，让来之不易的精致半衰期更长一些。
对于开头提到的灰尘问题就是一个方面。许多精致的东西维护起来还会让人抓狂。一些小坑里的灰尘会成为完美主义者的时间杀手。美国这喜欢在公寓或者别墅里铺地毯而不是瓷砖或木地板。在我眼中地毯更精致一些（但价格不一定会更贵），用起来更舒服，但是地毯的清洁却是令人头疼的事。吸尘器，洗涤剂等工具悉数用上之后，仍不可避免地一天天吸收灰尘而使颜色变得暗淡。反之，瓷砖等地面则可以用特别的拖把轻易清理。
另外，最近在Indianapolis的艺术博物馆里看到了修复古老油画的介绍。那些画的原作早已在时间冲刷下变得陆离斑驳，像是本来完整的拼图被抠下了许多块。修复油画是个费劲的事情，需要推测画本来的样子，需要考虑修补后的光影效果或者透视关系，需要考虑用哪一种涂料修复后颜色更能还原原作，甚至考虑修复后的优化是否能保存更长时间，实属不易。
类似的还有壁画的修复，知乎有个问题「壁画修复是怎样一个工作？」。对于这一系列复杂繁重的工作，我只能表示敬佩。为了不让精致的艺术品消失，我们似乎别无选择。
那些曾经精致的事物，在时代的变迁中失去了人气，欠缺维护，从而衰落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曾经的底特律城是美国五大湖区的一颗明星，然而现在经济环境不景气，最后只能申请破产。在Alabama的Birmingham，有个著名的炼钢厂叫Sloss Furnances，曾经是美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炼钢厂，管道错综复杂，有巨大的炉子，巨大的齿轮齿条等等，有一种机械、蒸汽组成在一起的野兽般的精致。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人们对环保的呼声日益加大，偌大的工厂尾大不掉，无法转型，最后被人们抛弃了。缺乏应有的维护，那里现今仅有一种锈迹斑斑的残缺的美，被改造成了钢铁工业博物馆，供人们瞻仰怀念。
不过，外观上简洁的精致的物品在清洁上毫无疑问是要容易一些。它们主要由平面和一些简单的线条构成，灰尘一拂即去。然而避免碰撞、损坏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人们喜欢在手机屏幕上贴膜，说到底也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了刮痕可就得天天看到了。而假设有一天，上面图片中那套精致的桌椅的边缘磕坏了一点，可能就在人们眼中显得不那么精致了。我有一把很好用的主厨刀，有一天刀刃在厨房的不锈钢水槽上磕了一下，出现了个2毫米长的卷刃，着实让我心塞了一阵。
说了这么多都是物品，其实人的「精致」一样需要高昂的代价去维护。关于这点，知乎里的@王诺诺曾有过一个细致的描写。里面提到了她乘飞机时邻座女生化妆上飞机，卸妆休息，下飞机前补妆的过程。我对化妆研究不多，在此不置可否。只是想说，要成为从某个角度看是「精致」的人，需要高昂的维护成本。有的时候，「美」并无人欣赏，然而精致的人也仍会让自己保持一个美的状态。
类似的情况还有健身、运动、补充知识等等。
创造精致之后仍需要持续的付出，使精致延续下去。
精致之追求
上面说到了与「精致」相关的两种代价。暂时我只想到这两种，有什么别的想到以后再补充。
精致，更多的是人在解决温饱问题以后更高层次的追求。或是科技的进步，或是追求速度、精度、准度，或是精巧的建筑，也可以是音乐，绘画，雕刻等艺术形式，从近的角度看，也可以是追求人本身的精致——「慎独」。精致不等同与完美，但精致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意。
是人们对精致的追求让生活变得丰富，让人类的文化不断沉淀出瑰宝。正如前文所述，精致的代价一点也不低。但人类把承受这些代价刻进了文明基因的深处，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辉煌。 我想，承受这些代价仍是值得的。
PS：图片均来自网络
Lanter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