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场山火吧」

2021-10-16

最近在一次 Hiking 过程中遇到一个遛狗的哥们。他希望有一场大火降临到这座山上。

　那天，我和 RZ 去走一条 15 公里长的 Hiking 环线，一路都是爬坡，到顶以后再接着一路下坡。

　前半段爬坡的路上游客络绎不绝，但是到了某个海拔以后 —— 还远远没到山顶的高度 —— 但是人突然都没了。他们大概是奔着另一条简单一点的路线去了吧。我们的小分队就这样继续奔向山顶，再也没遇到太多的行人。

　从山顶下来以后不远，我们沿着一条等高线绕过一个山脊。就快要到这个 U 字形转弯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只没有拴绳子的澳洲牧羊犬。它体型较大，但是也应该是见过世面的狗了，因为看起来有些沧桑，步伐不急不躁。它看了我们一眼就和我们擦「肩」而过。大概 10 秒钟以后，它的主人才从 U 型路线的盲区中走了过来。他是我们独自行走了 1 个多小时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是一位身材偏精壮的白人小哥，戴着一顶遮阳的宽沿帽子，全身上下也是典型的 Hiking 穿着。一切都是那么地典型，典型到口音，行为等等都没法引出刻板印象标签。我们也和往常一样，「Hello；How are you；Good」三连结束对话继续往前走。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三连过后走出了相距 10 米的时候他突然转过来朝我们说话了。

　他跟我们介绍我们未来一段路会遇到的景色。他说前面有一种不一样的树，会结一种带刺的果，这种果实掉了一地。这是一个新的名词，他说了好几遍但我们也没记住名字。长相有点像北美枫香树的果实：

图片来源：Wikipedia - Liquidambar_styraciflua

　我们正打算继续往前走，这时候他开始发表一段长论述。令我有点震惊。

　大意是，周围的山坡上的树长得太高了，导致大树底下的灌木都长不起来，小草也没有了，十分难看。他希望来一场火灾，把树木都烧光，这样所有的东西又可以重新开始生长，恢复多样的植被地貌。

　说完他扬长而去。

　这种观点我当然不同意。我震惊的原因是觉得在加州这么左的地方应该是大家应该主要提倡环保和防火才对。众所周知，加州是个相对干旱的地方。几乎每年都会有数十起山火的出现，一次就能烧掉很大面积的山林。烧起来的话空气污染也挺严重。即使没有云的时候太阳也是橙红色的。山火虽然大部分是自然产生的，但总体对人们来说并没有好处。

　至于说要改变地貌让灌木生长 —— 湾区附近的秃山还不够多吗？如果没有人类的干涉，植物自己就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生长环境。我们也不可能指望现在的亚马逊流域自己变成沙漠。而我们所步行所至的山丘，远离人烟，也处于受保护的区域。换言之，这里那些算不上参天，但也足够大的树正是它们筚路蓝缕战胜了那些低矮灌木的修炼结果。为何不让它们处在这样挺拔的状态供人瞻仰、给人乘凉呢？

　「越复杂的生态系统越稳健，相应地，受到破环之后修复起来就越难。」高中生物书上如是说。乔木长大所需要的时间远比灌木长，而且寿命也通常更长。我骨子里有一种意识，或许也是刻在人类基因的一种潜意识，那就是，希望尽可能保护那些存留时间更长的东西。在当前的语境中则是，我们应当「本能」地保护这些大树，而不是低矮的灌木。

　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倒是很希望能听到对我已有观念进行挑战的观点。人年纪越大，越不喜欢接受新的观点，在已有的思维定势中享受舒适区。我告诉自己，不一定要接受反方意见，但一定要对观点了解透彻再下定论。不同的观点能激发我的思考，让我知道还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和大部分人相似的观点最后可能都沦为了人类社会的基本道德或者社会潜规则，乏善可陈。反而是那些特立独行的观点能够长久地停留在我脑海里，让我反复咀嚼。这不，一篇基于特立独行的观点的文章就这样出来了。我自己反而是不太愿意表达和大部分人相左的观点的，以为这样会让别人带上有色眼镜来看我。在这种自我创造的枷锁之下，我反倒钦佩那些能够直言不讳的人。或许这也是我应该修行的一个项目吧。